“神”與圍棋少年:中日韓圍棋百年爭霸往事
作者:新浪體育綜合文章來源:足球直播吧發布日期:2020-08-04 22:51:08
原文來自:叉燒往事
1939年9月,日軍集結10萬兵力分三路攻向長沙,目標“在最短時間內,殲滅國軍第九戰區主力”。同月28日,日本鐮倉建長寺,25歲的吳清源與30歲的木谷實擺下升降十番棋,遵古法,以命搏。
六年前,吳清源打敗師兄橋本宇太郎,獲得向當世圍棋第一人本因坊秀哉挑戰的機會。本因坊一門綿延三百年,是日本圍棋四大家族之首。
1909年,本因坊門下四段棋手高部道平訪華,橫掃中國棋界,我們的頂尖高手悉數被打到降級,清末棋手李子干在詩中悲嘆:“十萬長平骨,誤在讀父書。”
吳清源挑戰秀哉的那局棋轟動了整個日本,時年十九歲的吳清源以“三三、星、天元”開局,每一手棋都是在向圍棋的傳統禁忌宣戰。由于秀哉擁有隨時暫停的權力,這局棋下了整整三個月。吳清源在一次休息途中路過側室,看見本因坊的弟子人手一本棋譜,研究從收官到終局的全部可能。
驚魂未定的吳清源問老師瀨越憲作怎么辦,瀨越回道:“打下去。”
最終,吳清源以兩目敗北。秀哉雖然贏了,但他也知道新時代已經到來,于是把本因坊的名號轉讓給日本棋院,并在幾年后舉辦引退賽,應戰并擊敗他的就是當時青年棋手的代表木谷實。
秀哉引退,誰將是新的“霸主”?日本大報《讀賣新聞》請來吳清源和木谷實,以江戶時代最殘酷的升降十番棋為賽制,讓兩人決一高下。十番棋相當于劍客互刺,棋戰中凈勝四局的一方就能把對手降級,并終生不可逆轉。
在此之前,吳清源對木谷實負多勝少,軍部的人希望木谷勝出,以配合戰場上日軍的勢如破竹。第一局木谷執黑先行,從一開始就瞄準吳清源的輕靈布局猛攻,吳清源且退且戰,身陷劣勢但直到官子階段仍在抵抗,終于逼迫木谷在193手出現失誤,白棋以兩目逆轉。
下完第六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的10月份,吳清源用五勝一敗把木谷實打到降級,而中國戰場的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也用天爐戰法把日軍的進攻擋在長沙城外,抗戰就此進入相持階段。
1941年,鐮倉十番棋結束,獲勝的吳清源讓日本棋界感到尷尬,他也從此被架到了擂臺之上,迎接一個又一個日本高手的升降十番棋,下來的方法只有一個——棋敗名裂。
此后十五年間,吳清源和十位日本棋手下了十次升降十番棋,無一敗績,把對方全部打至降級。
1961年,吳清源在趕路途中被一輛著急送貨的摩托車撞傷,住院兩個月后,留下了頭痛的后遺癥。吳清源從未在正式比賽里贏得過任何頭銜,他的故事也是在日后漸漸被中國人知曉的。
自從高部道平在清末打敗一眾中國高手,國人方才如夢初醒,老祖宗傳下來的圍棋已經被鄰邦視為國技,并把自己遠遠甩下。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擊敗我們的僅僅是個四段,在他之上還有不知多少個高手。
1960年,愛好圍棋的陳毅元帥邀請日本圍棋代表團訪問中國,團長就是吳清源的老師瀨越憲作。雙方下了35局棋,日本棋手贏了32局,陳毅對中國的棋手們說,國運盛,則棋運盛,反之亦然。
三年后,19歲的青年棋手陳祖德戰勝日本九段杉內雅男,實現了中國對戰日本九段零的突破。1975年,中斷了十幾年的全運會重新恢復,陳祖德殺入四強,決賽階段的第一個對手是小他八歲的聶衛平。
比賽當天,陳祖德感到了小聶強烈的求勝欲,他冥思苦想依舊打不開局面,終于在一番長考之后,按停了時鐘,相當于投子認輸。
據聶衛平回憶,當他看到陳祖德按停時鐘的時候,覺得有一股熱流瞬間涌遍全身,雖然看起來很鎮定,但在裁判遞過來的對局紀錄上簽字時,他的手抖得幾乎寫不了字。十四連勝,聶衛平拿下了自己的第一個全國冠軍,也在棋壇刮起了一股“聶旋風”。
當時的中國棋界,全國冠軍并不是最高榮譽,能贏下日本的九段才是。在將近十年的中日友誼賽里,聶衛平戰勝了數位日本九段高手,日本棋院終于在1984年向中國圍棋協會提出建議,變友誼賽為對抗賽,采用擂臺決戰的方式分出高下。
1984年10月,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正式開幕,日方派出包括小林光一、加藤正夫等超一流高手在內的強大陣容,揚言只出三個人就可戰而勝之,中方則由青年棋手領軍,主將是聶衛平。
中方第二個出場的江鑄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連贏五場,以一己之力就打破了日本人的預言,直接請出了日方三將小林光一。
超一流棋手畢竟不凡,小林光一用一波六連勝殺到了聶衛平的帳下。退無可退的聶衛平把心一橫,跟乒乓球隊的耿麗娟借了一身繡著“中國”兩個字的運動服穿在身上,在危急關頭吸著氧氣以兩目半戰勝了小林光一,然后又在東京以四目半的優勢力克加藤正夫九段,讓日方把早就準備好的閉幕式換成了聯歡會。
1985年11月,打了一年的擂臺賽走到了最后一局,雙方主將的決戰,聶衛平九段對藤澤秀行九段。這時候,中日圍棋擂臺賽已經成了全國人民都關心的比賽,新聞聯播給對陣的每一局都作了講解,最后一場還要現場直播。
曾經空空蕩蕩的北京體育館人山人海,面對年過花甲的日本名譽棋圣藤澤秀行,聶衛平帶上了氧氣罐。鏖戰七個小時,藤澤在讀秒聲中下出昏招,致勝一手就在眼前,聶衛平腦子里走馬燈般閃回了眼前這位老人為中國圍棋所作的種種善舉,心中一聲輕嘆,然后落下一子,擒主將,中國勝。
閉幕式上,藤澤說他曾立下誓言,如果擂臺賽輸了就剃光頭。聶衛平忙說,先生大可不必,您過去是我的老師,今后還是,結果藤澤回去之后還是“剃頭明志”了。
比賽之初,日方本打算擂臺賽只辦一屆,此戰過后改成了每年都要辦一屆。在隨后的第二、三屆擂臺賽上,中國隊有如神助,不僅有聶衛平五連勝終結比賽的“神跡”,也有年輕棋手馬曉春挑落日本超一流棋手的突破。
三屆中日圍棋擂臺賽,橫空出世的聶衛平戰勝了日本四位不可一世的棋手,一舉改變了世界圍棋的格局,撼動日本的同時,也讓一直臥薪嘗膽的韓國棋界看到了分庭抗禮的希望。
1988年,第一屆圍棋世界杯富士通杯在日本舉辦。比賽間隙,韓國棋手張斗軫突然來到中國棋手的酒店房間,鞠躬說了聲“謝謝”就轉身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聶衛平和馬曉春。
從聶衛平被封為“棋圣”的那天起,圍棋這項起源中國風行日本的智力游戲,進入了“三國爭霸”的時代。
1989年,中國臺灣實業家應昌期效仿奧運會,創辦四年一屆的應氏杯世界圍棋職業錦標賽,冠軍獎金高達40萬美金,至今仍為棋界最高。第一屆比賽前,應昌期對聶衛平說:“這個比賽就是為你辦的。”
首屆應氏杯,中日兩國高手盡出,而無人看好的韓國只獲得了一個名額,來的人是時年34歲的曹薰鉉。
曹薰鉉10歲赴日學棋,拜瀨越憲作為師,算是吳清源的忘年師弟。1972年3月,曹薰鉉回國服兵役,成為一名駕駛轟炸機的上等兵。在軍營服役的他聽說同齡棋手趙治勛已經登上棋壇,斬獲各種冠軍的消息時,棋癮難忍、慨嘆不已的曹薰鉉恨不得立即就飛往日本。
兵役結束后,曹薰鉉計劃返回日本,可是卻遭到棋手徐奉洙的強烈反對,此人從小自學成才,棋風不拘定式,雖然不受主流棋界認可,但異常頑強,所以外號野草,意為野火燒過,枯榮不死。
在韓國名人挑戰賽里徐奉洙三比一贏了曹薰鉉,聽說曹要走,徐奉洙態度強硬:“輸了就想跑,難怪韓國圍棋被日本和中國瞧不起!”曹薰鉉思慮再三,竟然留了下來,并在接下來的幾年拿遍韓國國內棋賽的冠軍。有人說,曹徐是一生的對手,可他們二人從未回應過。
1984年,一位相熟的圍棋老師找到曹薰鉉,說有個全州的小孩天資不錯,你想不想收為弟子。當時正處巔峰的曹薰鉉擺擺手,說我才三十出頭,收徒的事再等等吧。那位老師使了激將法,嘆了口氣說道,那只能讓他去日本找趙治勛了。聞聽此言,曹薰鉉咳嗽了一聲:“孩子叫什么,帶過來我看看。”
老師趕忙回答:“李昌鎬,今年九歲。”
李昌鎬成為韓國圍棋史上第一個內弟子,而且收徒的還是年紀輕輕的曹薰鉉,圍棋記者們都很意外,看到他就開玩笑:“曹國手,你擔不擔心養虎為患啊。”曹薰鉉假裝被說中,捂著胸口說:“輸給弟子多幸福啊,不過得等到十年之后吧。”
四年后,曹薰鉉帶著韓國圍棋的期望征戰應氏杯,并在一路冷眼中闖入決賽,對手是如日中天的聶衛平。決賽是五番棋,前三局聶衛平以二比一領先,第四局曹薰鉉背水一戰,兩人力戰到300手,聶衛平功虧一簣。
頒獎儀式結束之后,一直跟蹤采訪的韓國記者走進曹薰鉉的房間,看到曹九段像力盡的馬拉松運動員一樣頹然地坐在地上,巨大的獎杯放在角落,裝有40萬美金的白色信封隨意地攤在桌上。
看到相熟的記者,曹薰鉉脫口而出:“今后,該是我們昌鎬的時代了吧。”記者很意外,“昌鎬能行嗎?”
曹薰鉉用力點頭,“能行!”
從9歲入段起,曹薰鉉全力爭勝了二十多年,在韓國棋手心里,日本和中國的圍棋曾經像天那么高,現在,他們終于有了可與之比肩的信心。
李昌鎬沒有讓師父等十年。在曹薰鉉應氏杯奪冠一年后,李昌鎬就在國內棋賽的決賽中以三比二戰勝恩師。世界圍棋也在兩年后,如曹薰鉉所言的進入了“李昌鎬時代”。
1986年,11歲的李昌鎬入段,正式成為職業棋手。那年,中國棋院成立了國少隊,最先確定的兩個隊員是第一屆棋童杯的冠亞軍,10歲的常昊和9歲的羅洗河。
記者問他們倆,長大后的志向是什么?
羅洗河答:“打敗趙治勛!”
常昊說:“打敗全世界!”
七年后,常昊拜聶衛平為師,羅洗河拜馬曉春為師,少年長成,出征擂臺。在1996年的最后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上,常昊第三個出場,以石破天驚的六連勝結束了比賽,實現了22年前第一屆時日本未能完成的“豪言”——只用三人戰而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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